在中国美学史上,伴随着审美境界由偏于外在之物发展到心物和谐,然后再发展到偏于个体情感的变化,中国审美艺术情感本体经历了由集体主体到理性主体,然后由理性主体再到感性主体的迁移过程。
先秦两汉时期,在个体与集体的关系当中,审美的主要艺术情感本体是向集体主体倾斜的,作为集体情感的“志”是艺术表达的重心,比如出现比较早的《尚书•尧典》当中,最早提出了“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另外,《庄子•天下篇》谈到“诗以道志”;《孟子》当中提出“以意逆志,是为得之”等等。一直到写成于东汉时期的《毛诗序》,在总结文艺的本质特征时仍然说“诗者志之所之也”。
而“缘情”说取代“言志”说,这是中国美学在魏晋时代出现的重大转折。审美艺术情感本体由集体主体开始向理性主体迁移,然后由理性主体再向感性主体迁移。从诗歌创作实践来看,建安诗人学习汉乐府民歌,树立了“建安风骨”这一美学规范,他们的作品中关注社会动乱、民生疾苦,政治理想高扬,但是也开始显示出强烈的个性以及对人生的思考,虽然有“诗言志”的成分,但是审美艺术情感本体由集体主体开始向理性主体迁移。在汉末这个空前黑暗混乱的时代,有很多敏感的文人已经开始对家国意识失去了兴趣,而把关注的目光转向了人自身。从诗歌发展史上来看,汉末出现了完全表达诗人个人情感、重视个体生命意识的诗歌作品,比较典型的如《古诗十九首》,这些作品或写游子思妇的离愁别绪,或抒发文人士子的伤时失意,审美艺术情感本体由理性主体再向感性主体迁移。
在诗歌理论方面,西晋时期陆机的《文赋》提出“诗缘情而绮靡”的口号,表现了中国艺术精神的真正自觉。南朝刘勰所作的《文心雕龙》一方面认为先秦时“诗主言志”,另一方面又专设《情采》一篇,“情”指称文艺作品内容,又在第三十一篇《物色》中以“情以物迁,辞以情发”来描述艺术的审美创造过程,明显表现出以“情”代“志”的倾向。
钟嵘《诗品序》中提倡诗歌应有感而发,倾向于物我统一,强调主客观结合。《诗品序》开篇说:“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另外,钟嵘还提出了社会生活对于作者的冲击也是诗歌产生的重要原因。钟嵘认为诗歌更应侧重描述社会人生的种种情态,因此只有人类社会惊心动魄的历史演进、跌宕起伏的人生遭际、缠绵悱恻的情感纠葛,才能够引发他足够的兴趣和激情。可以说《诗品》中个体独立地位的确立,对诗歌情感独立地位的确立和诗歌本体地位的确立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从此,诗歌开始摆脱经学附庸的地位,开始从群体的工具、政教的工具变成了个体生命意识的一部分,开始自觉地把情感表现放到重要的位置,从情感的体验和抒发中去追求美、展示美。也就是说,诗歌开始回归到人自身,回归到个人的心灵和情感。抒情不仅成为诗人们在创作中的自觉追求,也同时成为诗论家们在理论上的自觉认识。钟嵘在理论上完成了诗歌情感主体以“情”代“志”的迁移。
(摘编自张艳存《论中国古典诗歌艺术情感本体的迁移》,有删改)
对素食者和肠胃疾病患者来说,藜麦的发现是一个奇迹。藜麦不含麸质,富含镁和铁,比其他种子含有更多的蛋白质,包括人体无法独自生成的必需的氨基酸。美国宇航局宣布,藜麦是地球上营养最均衡的食物之一,是宇航员的理想之选。产于安第斯山的藜麦有一个令西方消费者神往的传说:印加人非常重视藜麦,认为它是神圣的,并且称之为"万谷之母"。不过,藜麦的爱好者却通过媒体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从2006年到2013年,玻利维亚和秘鲁的藜麦价格上涨了两倍。2011年,《独立报》称,玻利维亚的藜麦消费量"5年间下降了34%,当地家庭已经吃不起这种主食了,它已经变成了奢侈品"。《纽约时报》援引研究报告称,藜麦种植区的儿童营养不良率正在上升。2013年,《卫报》用煽动性标题提升了人们对这个问题的关注度:"素食者的肚子能装下藜麦令人反胃的事实吗?"该报称,贫穷的玻利维亚人和秘鲁人正在食用更加便宜的"进口垃圾食品"。《独立报》2013年一篇报道的标题是"藜麦:对你有利——对玻利维亚人有害"。这些消息传遍了全球,在健康饮食者之中引发了一场良心危机。在社交媒体、素食博客和健康饮食论坛上,人们开始询问食用藜麦是否合适。
这种说法看似可信,被许多人认可,但是经济学家马克·贝勒马尔等人对此则持保留意见。毕竟,藜麦贸易使大量外国资金涌入玻利维亚和秘鲁,其中许多资金进入了南美最贫穷的地区。几位经济学家跟踪了秘鲁家庭支出的调查数据,将种植且食用藜麦的家庭、食用但不种植藜麦的家庭和从不接触藜麦的家庭划分为三个小组。他们发现,从2004年到2013年,三个小组的生活水平都上升了,其中藜麦种植户家庭支出的增长速度是最快的。农民们正在变富,他们将这种新收入转化为支出又给周边民众带来了好处。那么藜麦消费量下降34%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在很长的时间内两个国家的藜麦消费量一直在缓慢而稳定地下降,这意味着消费量的下降和价格的激增不存在明显的联系。更加接近事实的解释是,秘鲁人和玻利维亚人只是想换换口味,吃点别的东西。
为了解藜麦的种植情况,我去了秘鲁科尔卡山谷,这里在印加时代以前就得到了开垦。藜麦是一种美丽的作物,拥有深红色或金黄色的巨大种球。在安第斯山的这片区域,人们在梯田上同时种植藜麦以及当地特有的玉米和马铃薯品种。"国外需求绝对是一件好事,"我的秘鲁向导杰西卡说道,"农民非常高兴,所有想吃藜麦的人仍然买得起这种食物。"她还解释了另一个好处。之前,秘鲁城里人往往认为他们这片区域吃藜麦的人"很土"。现在,由于美国人和欧洲人的重视,食用藜麦被视作一种时尚。"利马人终于开始尊重我们这些高原人和我们的传统了。"玻利维亚西南部有一片遥远而不适合居住的区域,那里到处都是盐湖和休眠火山。在那里,我看到了由藜麦资金支持的当地急需的开发和旅游项目。千百年来勉强能够养家糊口的自耕农开始为更加美好的未来而投资。我在2017年4月听到的玻利维亚人对于该作物的唯一抱怨是,日益增长的供给正在拉低价格。玻利维亚的藜麦种植面积增长了两倍多,从2007年的5万公顷增长到2016年的18万公项。马克·贝勒马尔后来对我说:"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结局,因为它的价格不太可能再度回升。"在风景如画的科尔卡山谷,当太阳落山时,我问杰西卡,欧洲和北美的消费者是否应该为吃掉秘鲁人和玻利维亚人的食物而感到内疚。我可以猜到答案,但我想听到当地人的亲口否认。"相信我,"杰西卡笑道,"我们有许多藜麦。"
乍一看,这一关于食物热潮、全球贸易和消费者忧虑的事件讲述了谎言被揭穿的过程。不过,这些受到错误解读的真相可能会对当地的人们造成真正的伤害。各行各业有经验的沟通者会通过片面的事实、数字、背景呈现某种世界观,从而影响现实。在这个例子中,新闻工作者和博主出于高尚的理由引导消费者远离藜麦:他们由衷地为一个贫困群体感到担忧,害怕狂暴的全球贸易风潮会危及这一群体的利益。我们很早就知道这一点:每个新手辩论者和犯错误的小学生都知道如何挑选最有利于自己的真相。不过,我们可能不知道这些真相为沟通者提供了多大的灵活性。很多时候,你可以通过许多方式描述一个人、一件事物或者一起事件,这些描述可能具有同等的真实性。我将它们称为"竞争性真相"。
(摘编自赫克托·麦克唐纳《后真相时代》,刘清山译)
我们对脚下的世界所知甚少。晴朗无云的夜晚,你仰头望天,可以看到数万亿英里外的星星发出的光芒,小行星在月球表面撞击出的陨石坑也清晰可见。而低下头,你看到的只有柏油路和自己的脚指头。仅仅下到距地面十码,我就觉得已远离人世间,这里,最初在古海洋大陆架上形成的石灰岩层闪闪发光,我看得入了迷。地下世界牢牢保守着它的秘密。直到最近二十年,生态学家才追踪到林地土壤中的真菌网络。这些真菌将单独的树木连成了彼此联通的森林,这一活动已经持续了数亿年。2013年,在中国重庆发现了一个拥有独立天气系统的洞穴网络:大团的水汽在巨大的中央洞穴中聚集,冰冷的尘雾如云层般在远处阳光的洞室中飘荡。在意大利北部一千英尺的地下,我沿着绳索滑到了一个空旷的圆形石室,满地都是黑色的沙堆,地下河从中横贯而过。踩在沙堆上,就像穿行在漆黑星球上的无风沙漠中。为什么要往地下去?这样做完全是反本能的,既违背理性的意愿,恐怕也少有人会心生向往。特意把一件东西埋入地下,大都出于某种隐蔽的目的,而从地下取回一件东西,无一例外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但是现在,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理解地下的世界,乔治·佩雷克在《空间物种》中写道:“努力让自己把目光放平吧,”而我想反驳:“努力让自己把目光投得更深吧。”对于人类栖居的这个具有深度的世界,“水平视野”是远远不够的。我们目前处于人类世,这个世代见证了全球范围的、令人恐惧的巨大变化,本应一直被埋藏的东西自行露出了地面,让我们无法再忽视,那种强烈的侵入感令人愕然。在东西伯利亚的森林里,一个巨型坑洞在不断软化的土地上张开了血盆大口,它吞下数以万计的树木,袒露出已有二十万年历史的地层,当地的雅库特人称它为“地下世界入口”,在英国,近年来的酷暑使得古代建筑遗迹纷纷闯进人们的视野——罗马时期的观测塔、新石器时代的围墙……陆续被揭开面纱,就像大地上的麦田怪圈,从空中俯瞰即可辨认,格陵兰岛西北部,冷战时期的一个导弹基地在五十年前被封在冰盖下,如今它即将重见天日,里面储存着数十万加仑的化学污染物。考古学家波拉·佩图尔斯多蒂尔写道:“问题不在于地层中埋藏着那些东西,而在于它们非常持久,比我们的寿命更久,而且有朝一日会裹挟着我们从未意识到的巨大力量卷土重来。它们就像是‘沉睡的巨人’,从‘深时’的睡眠中被唤醒。”“深时”是地下世界的纪年,深时就是地球那令人眩晕的漫长历史——时间从当下向前向后无尽延展。深时的计量方式让人类显得微不足道,它的计量单位是“世”和“宙”,而不是“分”和“年”。它的载体是岩石,冰川、钟乳石、海床沉积物和漂移的地壳板块。深时通向过去也通往未来,五十亿年后,随着太阳能量的耗尽,地球也会落入黑暗,我们正踮着脚站在边缘处。我们要警惕那种逆来顺受的思维,实际上恰恰相反,深时应当是一种更加激进的视角,促使我们采取行动,而不是变得无动于衷。理解深时可以敦促我们思考:自己眼下的所作所为,会给我们身后的生命乃至活世留下什么?用深时的视角来看,我们原本认为恒久不变的东西便有了生命。万物的欢乐跃入我们的眼睛和头脑,世界再一次变得丰富离奇、充满生机。冰川有了呼吸,岩层有了潮汐,山脉经历若蜷缩与伸展,石头有了跳动的脉搏。我们栖居的地球,生生不息。
(摘编自罗伯特·麦克法伦《深时之旅》,王如菲译)
在当今信息化时代,个人信息不再是隐私权的客体,也不是人格权衍生出的财产权的组成部分,而成为国家、企业和个人共享的数据资源。因此,关于个人信息的立法不应再狭隘地局限于个人利益或私权保护,应侧重规范信息资产合理开发中个人利益和社会公共利益的平衡,应更好地发挥个人信息在促进个人全面发展和推动社会进步中的公共产品作用。
个人信息作为传统法律上人格权的客体,一直处于静态而稳定的法律关系之中。然而,近十年进入大数据时代以来,个人信息的法律保护制度在全球范围内正经历着一场重大变革。这一变革的根本原因在于:随着社交时代的到来,数据量激增,云计算普遍运用,物联网雏形逐渐显现等,数据资产在政治、经济活动和社会结构中的核心地位愈发凸显。与在传统隐私权或人格权保护中个人居于主导地位不同,在大数据、云计算与人工智能时代,单个主体作为大量信息流的一个末梢,其可识别性的符号化特征在以关联关系为核心的大数据要求的全样本分析中,已经成为模糊的信息加工客体。
个人信息不是纯粹的私法权利客体,享有与使用它而产生的利益不能仅从私权保护的角度进行狭隘的思考。就个人信息的范围而言,在个人提供的信息、产生的信息产品与信息服务中,既有个人所创建的信息,又有他人参与创建或主要由他人创建的信息(如信用信息和信誉信息等),故而,已经不能完全从隐私权或人格权的私有化属性方面进行边界厘定。
在大数据时代,单一性个人信息的价值越来越不明显。个人信息对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微观效应,迅速让位于大数据时代全部样本的信息挖掘产生的分析价值和预测效用。个人信息保护方式必须向此种经济和科技运行模式妥协,由此构建新型的个人信息公开化和可利用化的法律规范。个人信息经过数据企业的批量或整体性加工,变成符合一定目的的数据资产。在一定程度上,这种数据资产作为深度把握社会财富流动、维护社会秩序、节约社会资源、测及避免重大系统性风险的公共数据。
一些国家或地区的最新立法已逐步放弃个体对个人信息的绝对控制权理论,使个人信息权从绝对性的私法性权利或基本人权,向具有公共产品属性的公共信息财产转化。个人信息相关的法律规范,在世界范围内多因信息技术的发展,以及消费者与数据企业关系的变化,而由特别法实时进行调整与更新。在这个大的社会发展趋势之下,静态的、以个人隐私的绝对保护为中心的传统个人信息保护模式,已经很难适用。
(摘编自《大数据时代个人信息保护模式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