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须有学,就是要有学养。所谓学养,不是单纯的书本知识。学养与知识储备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又不仅仅是知识储备。学养是学问和修养的综合,是体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整体气质,一种非常自然的能够传递生命信息的书卷气。苏东坡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作家的学养决定了散文的厚度。好的散文,应当以知识为核心,闪烁着知性的光辉,流露出作家的学养等,以及对历史和文化的深刻反思,应该具有厚重的文化意识和深邃的历史感。古人那些优秀的散文作品,总是蕴含着知识的光辉,令人回味无穷。中国古典散文是中国文化的重要载体,同时也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之所以能够承担起这一重任,是因为它们的作者都是学富五车的学者。今天的散文创作能否承担起这一重任,同样取决于作家是否具备相应的学养。
散文须有识,就是要有见识。“识”与“学”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有学未必有识,但有识必先有学。学是识的前提和基础,识是学的升华和结晶。思想的深度决定着散文的高度。唐代刘晏总结孔子等人的教育思想,明确提出“士先器识,而后文艺”的文艺观,强调“士”要先培养自己的胸怀、器识,培养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基本信仰和价值观,然后才能从事文艺创作。“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曹丕曾在《典论·论文》中强调了文章的价值,认为文学创作是有关治理国家的伟业,是万世永不消亡的大事。可以说,中国散文形成之初,就不是为作文而作文,而是自觉承担了较为重大的社会责任,表现了当时人们最关切的问题。春秋战国时期,《左传》《战国策》中的那些文章,讨论的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带有明显的时代印记。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纵观古代散文传统,占据绝对优势和统治地位的是“文以载道”的创作主张。在作品中表达一种价值、一种追求,或者表达对某种价值的希冀和愿望,这不就是文学的责任吗?《论语》的“仁义礼智信”,《道德经》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的“天人合一”“清静无为”,司马迁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韩愈的“不平则鸣”,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等,这些都是“道”,表现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天下观、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作家有着怎样的胸襟,才有怎样的格局;有着怎样的格局,才有怎样的境界。有大胸襟者,方有大格局;有大格局者,方有大境界。
散文须有情,就是要有情感、有情怀。有情的散文才有温度,“情感”是散文的基底和内核。没有情感的散文是冷冰冰的,不能给人以温暖。中国散文素有伟大的抒情传统。陈世骧认为:“抒情精神在中国传统之中享有最尊尚的地位,正如史诗和戏剧兴致之于西方。”我国古人没有情感教育这个概念,但是很多散文实际上起到了情感教育作用。像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归有光的《项脊轩志》,都是以情动人的上品。清代张潮表示:“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散文是“情感的试金石”。作者有没有情感、情怀,从他的散文中一望而知。散文必须有情,但不能过度抒情,不加节制的抒情逾越了散文的边界,必将招致读者的反感。
散文须学、须识、须情,是一个很高的标准。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我努力向这个标准靠拢,但深知自己学养不足、见识不深、功力不够,只能通过多读经典、不断学习来弥补自己的先天不足。纵观当下的散文创作,这一问题也或隐或显地存在着。不少散文,可以说才华有余,学识不足,没有感情。也许有的作家忙于创新,不屑于学习传统,这是很危险的。20世纪80年代,汪曾祺曾经语重心长地说过:“有些青年作家不大愿读中国的古典作品,我说句不大恭敬的话,他的作品为什么语言不好,就是他作品后面文化积淀太少,几乎就是普通的大白话。作家不读书是不行的。”“看来所有的人写散文,都不得不接受中国的传统……既然我们自己的散文传统这样深厚,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接受呢?我认为二三十年来散文不发达,原因之一,可能是对于传统重视不够。”我相信,不管散文如何变化如何创新,它的这些基本价值永远不会过时,学、识、情,这个本不能丢。这是散文的生命,是散文的灵魂,也是散文之所以存在的价值之所在。广大读者之所以依然爱散文,爱的就是它所传达出的真善美。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根深才能叶茂,本固才能枝荣。
(摘编自徐可《散文深深根植于传统文化的土壤》)
八百米故乡
苏童
1982年夏天,在一条名叫齐门外大街的街道上居住了二十多年之后,在把四个子女都养大成人之后,我父母乔迁新居,从苏州城最北端的那条老街上继续往北五百米,过一座石桥,再穿越一条很短、很狭窄的街道,左手是我母亲工作的水泥厂,右手的工厂宿舍楼,就是他们的新家。
这次乔迁的直线距离,没有超过八百米,当时我在北京上大学,在千里之外,对新家充满了热情的想象,因为那是新房,在三层楼上,新居的高度和抽水马桶、阳台之类的东西已经让我足够兴奋。我清楚地记得暑假回家的第一个下午,我在新居的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怀着一种新生的心情。远处的风景,正面方向是水泥厂工厂区白色的大烟囱和水泥窑,侧面远眺,能看见一家炭黑厂黑色的烟囱和黑色的厂房,在水泥窑的后面,有京沪铁路通过。我从小生活的旧屋,其实就在东南方向八百米处,我视线能及的地方,但是其他的房屋挡住了那旧屋,我什么也看不见。
八百米成为一个象征,就像一个人发现故乡的路,很短,也很长。①但是从文学意义上说,八百米也许可以成为一个故乡了,只是稍显局促而已。从孩提时代到二十岁,我主要是在苏州城北的这八百米范围内活动,成长。我的写作,其实一直在利用这局促的八百米的故乡,有一些事物总是在我创作过程中浮现在脑海里,分别是河水、铁路、工厂,河里的客船、驳船和农用船,许多敞开的房屋的门洞,早晨和黄昏街上的人流和嘈杂的市声。
那八百米范围里的居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好多人脸会在我写作的时候悄悄一闪,进入我的记忆,那些事物,那些人,都以故乡的名义降临。
齐门外大街如今拆了一半,保留了一半,被拆去的是临河的房屋,127号,这个门牌号码现在应该是消失了。那曾经是我母亲的家族很多人的旧屋,一面临街,一面临河。临街的那一侧住着我大舅一家,隔着一个小小的天井,临河的两间屋子曾经住着我们一家和我三舅一家,而在天井的耳房里住着我外祖母。
我三岁那年三舅买下了隔壁一户人家的私房,住到了我们家的隔壁。这样,一个家族的人各有门户,却又紧紧地靠在一起。我母亲这一家家境贫困,从镇江地区的扬中岛上出外谋生,移民到苏州,一直团结在我大舅的周围,一起居住,一起生活。之前,在我和我哥哥出生之前,我们三家人和外婆一起住在另一条街上,东汇路南田村的一所更拥挤的房子里,很奇怪,我后来算了一下那两所房子间的距离,差不多也是八百米。
②八百米的世界,对我们一家,曾经是一种宿命。唯一不同的是1982年夏天的搬迁,让我母亲与这个家族分开了,分开八百米,不算很远,但也不近。这使我母亲在腌咸菜的季节里格外头痛,腌菜的大缸没法搬到新居里去,而且,我母亲特别信任我二舅的脚,认为只有他踩出来的腌菜才好吃。现在,缸没有了,踩缸的“脚”也不在身边,只好放弃腌菜了。
我们这个家庭有点特别,几家人聚拢在一起,在一个新的居留地过着家族式的生活,似乎就是要为下一代更改故乡的名字。但故乡的名字是不容易改变的,我们家周围的邻居大多是苏州的老居民,他们早已接纳了我们这个家族,但是,对于我们127号的日常生活,毕竟是有点好奇的。而语言问题首当其冲,语言在我们这个家族里无法统一,我外祖母不会说苏州话,我大舅母不会说扬中话,我的父母和舅舅们则交替使用家乡方言和苏州话——他们互相之间用家乡话交流,对孩子们、对外人都说流利的苏州话。
长辈们的家乡方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我们这些孩子感到恐惧,就像一个隐私,唯恐给外人听到,可惜的是,这隐私无法藏匿,因为长辈们从不以他们的家乡为耻。③我们家的下一代都为上一代的家乡辨解过,为地理位置辩解,为口音所属方言辩解,出于虚荣心,或者就是出于恼怒。当你为父母的口音感到恼怒时,你如何体会“故乡”这两个字带来的荣耀?相反,下一代体验的是一种隔绝故乡和遗忘故乡的艰难。说到底,孩子们是没有故乡的,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农村移民的孩子。
失散,团聚,再失散,是我母亲的家族在扬中、苏州两地迁徙生息的结局,没有土地的家族将永远难逃失散的命运。我母亲的家族在几十年的艰难时世里一直聚合在一起,是一个亲密的家族圈的生活,但最终,在一个快速发展变化的时代里,一切烟消云散,这个家族的第一代、第二代,还有第三代,最后还是失散了。
五年前,随着苏州齐门外大街的拆迁重建,我的大舅和三舅妈都被安置在了别的居民小区。同样的,由于亲戚关系不可避免地日渐疏远,我甚至从来没有去过他们的新家。我在苏州城里有好多表姐表哥,但我不知道他们住在哪个地方,他们的孩子纷纷到南京来求学,我设法找到他们,把这些年轻的大学生叫到家里来,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餐过后,接到那些表姐表哥的电话,是致谢的电话,之后,又恢复漫长的疏远,联系中断了。我童年时代热闹的家族圈生活完全萎缩了,家族对于我来说,仅仅是由直系亲属组成,每次回到苏州,我的足迹仅限于我父亲的家和我兄弟姐妹的家,甚至他们都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每两家之间的距离都很遥远,远远超过八百米。④对我来说,超过八百米,故乡便开始模糊,开始隐匿,至此,我的八百米的故乡已经飘忽不见了。
(有删改)
元年①春,不书即位,乱故也。
狄人伐邢。管敬仲②言于齐侯③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诗》云:‘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从简书。”齐人救邢。
夏六月,葬庄公,乱故,是以缓。
秋八月,公及齐侯盟于落姑,请复季友也。齐侯许之,使召诸陈,公次于郎以待之。书曰“季子来归”,嘉之也。
冬,齐仲孙湫来省难,书曰“仲孙”,亦嘉之也。仲孙归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对曰:“难不已,将自毙,君其待之。”公曰:“鲁可取乎?”对曰:“不可犹秉周礼周礼所以本也。臣闻之:‘国将亡,本必先颠,而后枝叶从之。’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君其务宁鲁难而亲之。亲有礼,因重固,间携贰,覆昏乱,霸王之器也。”
晋侯④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 , 以灭耿、灭霍、灭魏。还,为太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士蔫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焉得立?与其及也,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太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且谚曰:‘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天若祚太子,其无晋乎!”
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启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名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
初,毕万筮仕于晋,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震》⑤为土,车从马,足居之,兄长之,母覆之,众归之,六体不易,合而能固,安而能杀,公侯之卦也。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
(节选自《左传·闵公元年》,有删改)
【注释】①元年,指鲁闵公元年。②管敬仲,即管仲,“敬”为其谥号。③齐侯,文中指齐桓公。④晋侯,文中指晋献公。⑤《震》,与前文的《屯》《比》《固》等,皆为《周易》中的卦象。
不A可B犹C秉D周礼E周礼F所以G本也。
①齐侯许之,使召诸陈,公次于郎以待之。
②谚曰:“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天若祚太子,其无晋乎!
谢池春
陆游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经过几十年的研究后,科学界基本形成一个共识:地震是不可预测的。但最近,一位名叫日置幸介的日本科学家提出了一个 A :在地震发生前半个小时甚至更久,地震发生地上空的电子就会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似乎是即将发生的地震引起的。
日置幸介没有立即发表自己的发现。①在日本东京大地震之后,②他观察了另外两次大地震,③这地震两次都有详细的GPS数据。④日置幸介发现,⑤在这两次地震发生前至少30分钟左右,⑥电子密度都出现了明显增加;⑦地震越大,⑧电子密度出现变化的时间提前。在2014年智利的8.2级地震中,电子密度出现变化的时间是提前了25分钟,而在9.0级的日本东京大地震中,这一提前时间则是40分钟。
所以说,电子信号不仅提示地震即将发生,还会表明 B 。
此外,因环境与知识的特异,又使一部分车夫另成派别。①生于西苑海甸的自然以走西山,燕京,清华,比较方便;同样,在安定门外的走清河,北苑;在永定门外的走南苑……这是跑长趟的,不愿拉零座;因为拉一趟便是一趟,不屑于三五个铜子的穷凑了。可是他们还不如东交民巷的车夫的气儿长,这些专拉洋买卖(注:从前外国驻华使馆都在东交民巷)的讲究一气儿由东交民巷拉到玉泉山,颐和园或西山。气长也还算小事,一般车夫万不能争这项生意的原因,大半还是因为这些吃洋饭的有点 ____A____的知识,他们会说外国话。英国兵,法国兵,所说的万寿山,雍和宫,“八大胡同”,他们都晓得。他们自己有一套外国话,不传授给别人。他们的跑法也特别,四六步儿不快不慢,低着头,____B____的,贴着马路边儿走,带出与世无争,而自有专长的神气。②因为拉着洋人,他们可以不穿号坎,而一律的是长袖小白褂,白的或黑的裤子,裤筒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细带;脚上是宽双脸千层底青布鞋,干净,利落,神气。一见这样的服装,别的车夫不会再过来争座与赛车,他们似乎是属于另一行业的。(选自《骆驼祥子》
①似乎是即将发生的地震引起的。
②他们似乎是属于另一行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