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见睫
楚庄王欲伐越,庄子谏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
庄子曰:“臣患智之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庄跻①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乱也。王之弱乱,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
庄王乃止。
故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故曰:“自见之谓明。”
【注释】①庄跻:战国时楚庄王后裔,后降汉。
自见之谓明。
神奇的人体“天网”
①前不久,德国科学家在观察人体免疫系统对付细菌的过程中意外发现,在那些被人体灭菌勇士白血球杀死的细菌周围,经常会看到一些丝体物质。起初,他们以为这是显微镜的镜片不干净导致的观察错觉。但后来他们发现,这些丝状体物总是在细菌进入人体后,很快就出现在细菌周围。它们相互缠绕,构成了网。这些网就像蜘蛛网那样,能够迅速把细菌横七竖八地粘在上面,从而将细菌擒拿。随后,这些网就密切配合人体白细胞里的其他物质,把被擒拿的细菌毒杀或者吞吃掉。
②更为奇特的是,这种由丝状体物质构成的网还能对人体内健康的细胞起到保护作用。实验发现,在对付病毒的战斗中,有一种细胞分泌出来的蛋白酶在同细菌作战的时候,有时候会伤及无辜,给人体健康细胞造成伤害。为了避免或减少这种伤害事件的发生,这个网凭借自身的粘性,主动把这些蛋白酶集中到病菌密集的局部地方,帮助它们认准来犯之敌,同时避免误伤健康细胞。
③最让人感动的是,这些由丝状体物质编成的网,在发挥完杀敌和护体作用后;就自行化解,神秘地消失了。
④那么,人体内的“天网”是谁抛出的?它是由什么物质编织的?
⑤科学家对中性粒细胞已经了解得比较透彻了,知道它们是人体白血球中的主力成员:正常人每立方毫米的血液大约有白血球5000﹣10000个,这其中,中性粒细胞就占了55%﹣70%.他们也知道,中性粒细胞具有追踪病菌和吞噬,毒杀细菌的能力,是人体内抵御病毒最出色的勇士。但中性粒细胞究竟与“天网”有没有关系,还是个未知数。
⑥在电子显微镜下,德国科学家对一群中性粒细胞进行了追踪观察,结果发现,中性粒细胞在有细菌的环境里,会马上被唤醒并向细菌围拢。当它们靠近细菌后,先前没有出现的“天网”不久便悄然出现了,但在没有细菌出现的环境里,则只有中性粒细胞在自由活动,唯独不见“天网”的踪影。那么,“天网”究竟是中性粒细胞抛出的呢,还是细菌抛出的呢?“天网”到底是由什么物质编织的呢?
⑦德国科学家通过细致观察和辨认,最后揭开了谜底。原来,白血球里的中性粒细胞在发现细菌入侵的敌情后,会马上奔赴疆场,与细菌拼杀。这些投入到疆场的中性粒细胞注定要成为烈士,因为它们就像是过河的小卒,从不知道退路在哪里,而且它们的寿命只有几个小时。这些投入疆场的勇士,在与细菌拼杀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便自行“剖腹”解体,从体内抛出丝状体物质。众多勇士的丝状体物质缠绕在一起,就构成了细菌难逃的“天网”。让人惊讶的是,构成“天网”的丝状体物质,恰恰就是隐藏在中性粒细胞内部的DNA!
⑧DNA竟然会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织“网”杀敌﹣﹣这可是长久以来有关DNA的从未有过的重大发现!
⑨人体内由DNA编织的“天网”被发现后,这种奇特现象立即触发了许多医学家的联想和灵感。他们发现,过去许多非常难解的医学迷案,现在看来可能与人体“天网”有关。
带套袖的孙犁先生
①我产生要当作家的妄想是在初中阶段。为了验证我成为作家的可能性,父亲还领我拜会了《小兵张嘎》的作者徐光耀老师。记得有一次徐光耀老师对我说:“在中国作家里你应该读一读孙犁。”我立即大言不惭地答曰:“孙犁的书我都读过。”他又问:“你读过《铁木前传》吗?”我说:“我差不多可以背诵。”
②一九七九年,我从插队的乡村回到城市,在一家杂志社作小说编辑,业余也写小说。秋天,百花文艺出版社准备为我出版第一本小说集,我被李克明、顾传箐二位编辑热情请去天津面谈出版的事。行前已故作家韩映山嘱我带封信给孙犁先生。
③一九七九年秋日的一个下午,由李克明同志陪同,终于走进了孙犁先生的“高墙大院”。这是一座早已失却规矩和章法的大院,孙犁先生曾在文章里多次提及,并详细描述过它的衰败经过。如今各种凹凸不平的土堆、土坑在院里自由地起伏着,稍显平整的一块地,一户人家还种了一小片黄豆。那天黄豆刚刚收过,一位老人正蹲在拔了豆秸的地里聚精会神地捡豆子。我看到他的侧面,已猜出那是谁。看见来人,他站起来,把手里的黄豆亮给我们,微笑着说:“别人收了豆子,剩下几粒不要了。我捡起来,可以给花施肥。丢了怪可惜的。”
④他身材很高,面容温厚,语调洪亮,夹杂着淡淡的乡音。说话时眼睛很少朝你直视,你却时时能感觉到他的关注或说观察。他穿一身普通的灰色衣裤,当他腾出手来和我握手时,我发现他戴着一副青色棉布套袖。接着他引我们进屋,高声询问我的写作、工作情况。我很快就如释重负。我相信戴套袖的作家是不会不苟言笑的,戴着套袖的作家给了我一种亲近感。
⑤其后不久,我写了一篇名叫《灶火的故事》的短篇小说,篇幅却不短,大约一万五千字,自己挺看重,拿给省内几位老师看,不料有看过的长者好心劝我不要这样写了,说“路子”有问题。我心中偷偷地不服,又斗胆将它寄给孙犁先生,想不到他立即在《天津日报》的《文艺》增刊上发了出来,《小说月报》也很快作了转载。
⑥我再次见到孙犁先生是次年初冬。那天很冷,刮着大风。他刚裁出一沓沓粉连纸,和保姆准备糊窗缝。见我进屋,孙犁先生迎过来第一句话就说:“铁凝,你看我是不是很见老?我这两年老得特别快。”当时我说:“您是见老。”也许是门外的风、房间的清冷和那沓糊窗缝用的粉连纸加强了我这种印象,但我说完很后悔,我不该迎合老人去证实他的衰老感。接着我便发现,孙犁先生两只袄袖上,仍旧套着一副干净的青色套袖,看上去人就洋溢着一种干练的活力,一种不愿停下手、时刻准备工作的情绪。这样的状态,是不能被称作衰老的。
⑦我第三次见到孙犁先生,是和几位同行一道。那天他没捡豆粒,也没糊窗缝,他坐在写字台前,桌面摊开着纸和笔,大约是在写作。看见我们,他立刻停下工作,招呼客人就坐。我特别注意了一下他的袖子,又看见了那副套袖。记得那天他很高兴,随便地和大家聊着天,并没有摘去套袖的意思。这时我才意识到,戴套袖并不是孙犁先生的临时“武装”。
⑧多年之后,有一次我把友人赠我的几函宣纸精印的华笺寄给孙犁先生时,收到他这样的回信,他说:“同时收到你的来信和惠赠的华笺,我十分喜欢。”但又说:“我一向珍惜纸张,平日写稿写信,用纸亦极不讲究。每遇好纸,笔墨就要拘束,深恐把纸糟蹋了……”如果我不曾见过习惯戴套袖的孙犁先生,或许我会猜测这是一个名作家的“矫情”,但是我见过的戴着套袖的孙犁,见过了他写给我的所有信件,那信纸不是《天津日报》那种微黄且脆硬的稿纸就是邮局出售的明信片,信封则永远是印有红色“天津日报”字样的那种。
⑨我相信他对纸张有着和对棉布、对衣服同样的珍惜之情。他更加珍重的是劳动的尊严与德行、人生的质朴和美丽。
(摘自《从梦想出发》,原文略有改动)